古道文脈藏春秋——讀聶作平《山河做證：古道上的中國文脈》_滕州在線

作者：李釗

“萬物有所生，而獨知守其根”。千百年來，一代代詩人和作家行走于山河之上，用詩詞和華章在人類發(fā)展的歷史長軸上，寫就光芒萬丈的壯麗篇章，使千里江山放射出萬古不滅的奇光異彩，讓中國文脈流暢地傾瀉于九州大地，融匯成中華民族生生不息的精神血脈。聶作平所著的《山河做證：古道上的中國文脈》是一部人文地理隨筆集，作者一頭扎進五千年中華歷史中，跋涉于山河古道間，通過對歷史現(xiàn)場的實地尋訪，將杜甫、柳宗元、李商隱、蘇軾等人的心路歷程和一生經(jīng)歷，放置于時代背景下重新認識，呈現(xiàn)出物理世界之外更廣袤的精神世界，揭開更為深遠悠長且綿延不絕的中華文脈。

無論古今與中外，不談主動或被迫，作家常于身體和精神的跨山越河中，探尋著千百年來高歌者、失意者、孤獨者的心靈，追索五千年中華文脈的形成，創(chuàng)作出無數(shù)文學性和思想性兼?zhèn)涞募炎鳌ＹH謫是古代知識分子的一種特殊職場狀態(tài)，遭遇貶謫的現(xiàn)象十分普遍，但被貶謫文人在此期間的文學作品卻是光彩照人的。杜甫憂國憂民的作品和沉郁頓挫的詩風并非憑空而來，作者沿著開封城外一座破爛不堪的古吹臺留下的隱秘線索，追隨杜甫的足跡從西安、天水到成都，兵荒馬亂的時局、顛沛流離的命運，以及理想和現(xiàn)實的割裂，在從南到北的流亡過程中交錯和重疊，使他的思想與情感發(fā)生了巨變，真切地感受到民間的疾苦與命運的殘酷，進而造就其詩歌中的深厚思想和廣闊境界。再如李商隱，貶謫過程中，他為重返長安，“回到那座熙熙攘攘的名利之都”，不惜多次寫詩表達對高官的羨慕和贊美，更希望出沒于天子周遭的故人拉自己一把，可一直未能如愿。直到從陜?nèi)胧瘢柦?jīng)波折的他，方尋到自己心靈的歸途，以一首首沉郁頓挫的詩歌，與杜甫成為隔代知己，也讓其閃耀在歷史的天空里。萬千河山、條條古道，一代代文人行走過的道路，構(gòu)筑起他們的精神世界，匯聚成綿延五千年的中華文脈。

湮沒的古道、塵封的遺跡、漫野的生機，走進被時間定格的一幕幕幽微的歷史場景之中，與古人進行精神對話，既能回望古代文人跋涉人生求索理想的過往，也可在寄情抒懷的華章中拷問自己的心靈。孤獨是偉大而神圣的，這種心態(tài)是古代文人擺脫不了的精神困境，也是文人獨立不倚的精神品格的寫照。柳宗元從冠蓋滿京華的長安被貶謫到山遙水遠的永州，始終無法擺脫無邊無際的千萬孤獨，直到他放下對重返朝堂的堅持，在柳州刺史任上推行新政，革舊立新，盡最大可能造福當?shù)孛癖姡钍芾习傩盏膼鄞鳎@一刻他終于不再孤獨。幸與不幸是相對的，流貶柳州是柳宗元的不幸，卻是柳州天大的幸事，可當他過世后，柳州吏民為他修建柳侯祠，這對古代文人而言，又何嘗不是一件幸事呢？蘇東坡的一世起伏輾轉(zhuǎn)、羈旅行走，成就了笑對人生百態(tài)的蘇東坡，也讓他漸漸看懂了人生這條悠長的路途。他的筆下不談敏感政事，只書風景旖旎，觀百姓疾苦，他在杭州任地方官期間，清理西湖淤泥，修建蘇堤，向朝廷申請減免百姓賦稅，推廣高效的種植方法，造福當?shù)匕傩眨凰邳S州、惠州、儋州生活期間，以“不以物喜，不以己悲”的超然心態(tài)，開荒耕地，自給自足，發(fā)明東坡肉、烤羊脊等美食，在狹小有限的空間里，感受著生命的小小幸福。他們是不幸的，也是幸運的，面對人生逆旅時，他們沒有選擇消極沉淪，而是用積極向上的言與行，讓中國文人所秉持的優(yōu)秀品質(zhì)，矗立在人心之中。

文脈古道藏著春秋，也藏著當下和未來。當歷史的燈火照耀當代，透過這部充滿深刻思考和人性關(guān)懷的作品，我們或許可以明了，當我們陷入生活的沼澤，只要保持堅韌不拔的精神、追求自己心中的理想，一定可以超脫所有的困境，用內(nèi)心的光照亮生活的道路與坎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