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妙如
最近品讀唐代大詩人王昌齡的《詩格》一書,其中提到詩的境界有三層:“物境”“情境”“意境”。我陡然發(fā)現(xiàn),這里的“三境論詩”,與我的讀書經(jīng)歷非常契合,儼然就是我的“閱讀三境”。
第一層“物境”,顧名思義側(cè)重在“物”,于詩中表現(xiàn)為具體直觀的形象,即“了然境象”,以達“形似”。少年時代的閱讀,我追求的便是這種一目了然的視覺沖擊。當年漫畫書橫空出世,我沉醉其中,如同《紅樓夢》中的劉姥姥,在瀟湘館、蘅蕪苑,一座座院落里走馬觀花、頂禮膜拜。市面上能找到、借到的漫畫,我一本也不愿意落下,課上偷看、課下討論,粘貼漫畫語錄作為座右銘。大家都說我是不折不扣的漫畫迷。這種以生動圖畫為主,簡短文字為輔的書籍,幾乎占領(lǐng)了我的整個童年閱讀。后來年齡漸長,興趣才慢慢轉(zhuǎn)移。
第二層是“情境”,即“娛樂愁怨,皆張于意而處于身,然后用思,深得其情。”于詩詞而言,是融喜怒哀樂之情于景。多愁善感的青春時期,我最迷戀便是三毛的文字。當年千里求學,離開了生活數(shù)年的舒適圈,剛?cè)谌氪髮W集體轉(zhuǎn)眼又面臨工作。那些人生地不熟的郁結(jié),還有親人去世的打擊,樁樁件件,逼得我必須去面對。夜深人靜,唯有躲進三毛構(gòu)筑的散文世界,去感受那些遙遠而灑脫的生活時,心靈才能得到片刻休憩。不如意時,便用三毛的經(jīng)典語錄,“我笑,便面如春花,定是能感動人的,任他是誰”安慰自己。偶有興起,還籌劃像她一樣去遠行,最好也選撒哈拉大沙漠,重要的是,能邂逅一個大胡子荷西。當然,塵世牽絆,便只能想想,終未成行,不過是將書中的文字反復揣摩,悲喜同她。那時,我總認為,能讓讀者共情,作為一本書,就算很成功了。
第三層“意境”,即“張之于意而思之于心,則得其真矣。”我將其理解為“物我合一”。人到中年,便與精彩刺激和風花雪月的閱讀漸行漸遠,我看書偏好愈發(fā)理性和成熟,畢竟人生只有短短數(shù)十載。回想青春歲月踩過的坑,再去品悟老子在《道德經(jīng)》中“天之道損有余,而補不足”的人生哲理,再去感嘆《論語》中“君子務本,本立而道生”的大智慧,有相見恨晚的遺憾,卻也清楚以前一看這些書就頭痛,感覺教條,雖“恨晚”,也只能晚。值得慶幸的是,我與它們最終還是在恰當?shù)臅r機相遇,并與之共鳴。這些上千年前的經(jīng)典,隨著我的理解力和領(lǐng)悟力提升,彰顯出精深博大而不可方物的生命力。每每將之內(nèi)化為我所用時,閱讀便不再是單純的讀書,它已經(jīng)成為我生命的一部分,在反饋中不斷得到印證、又兼具指引前行方向的重任。
人生忽晚,山河已秋。“閱讀三境”,完美地詮釋了我從“看”到“讀”,再至“融”的學習經(jīng)歷,真可謂:“讀書之樂何處尋?閱讀三境天地心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