現(xiàn)今,書展經(jīng)常有,各地都有,而且特別高級,真正體現(xiàn)了高水平的文明境界。面對這樣高級的書展,我不能不想起20世紀(jì)80代我們逛書攤的往事。
那時候濟(jì)南的書攤在英雄山,每個星期天都有,路邊擺得滿滿的,除了平裝書,還有線裝古書。我買過光緒年間江蘇丹徒陳克劬的詞集《紅豆簾琴意》,還有紀(jì)昀編選的《庚辰集》,也見過乾隆間海錄軒刻朱墨兩色套印《昭明文選》,那是善本,買不起———40多年前的事,就好像在眼前。
那時候各大學(xué)門口每個星期天都擺滿舊書,山大南門外馬路邊舊書有半里路,我買過中華書局排印的《清秘述聞》,這部清代法式善編寫的書,記載有乾隆45年我的祖上杜漢考取山東省鄉(xiāng)試第一名,是個解元。那本書記載了山東鄉(xiāng)試的主考官、副考官,還有題目,是一部特殊的好書。
1994年至1997年底,我在北大參加季羨林先生主編的《四庫全書存目叢書》,任總編室主任。北大西門外星期天也是擺著長長的書攤,我買了不少《三國演義》連環(huán)畫,還買到一本《李漁小說選》,讀了以后,真是太欽佩李漁編故事的能力了,極盡曲折之能事,我還讀給一些青年同志聽。琉璃廠也搞展銷,黃永年先生有時從西安來,我們幾個青年與黃先生一起去,在海王邨東門外等。一開大門,一窩蜂往里沖,因?yàn)榇蟀缸由系牧惚竟艜且粔K錢一本。可是黃先生氣喘,走不快,我們跟在后頭不敢超過他,等到了大案子邊上,書都被搶光了。不過那些搶書的人,也不全要,他們把書放地上,蹲在那里挑。不要的就從胳肢窩底下往回扔,頭也不回。我站在桌子邊上,人家扔回一本我就撿起來,撿夠了50本,交上錢打起包提著。黃先生根本不看這些一塊一本的書,他看擺在架子上的成套的古書,每部都要四百塊上下。我也買過一部咸豐刻本《續(xù)山東考古錄》。
在南京大學(xué),也是星期天校門外馬路邊擺著半里多路的書攤。我在1989年有事去南京,買到一部咸豐年間五色套印的木活字本《御選唐宋詩醇》,只有兩本,不全,不過十分珍貴。
后來市場整治,這些書攤就不見了。濟(jì)南的去了中山公園,不過好書也是越來越少。好書哪里去了?有的上了孔夫子網(wǎng),可以說那是網(wǎng)絡(luò)時代的書攤,好極了。不過,正規(guī)的高雅的書攤,還是各大城市的書展,環(huán)境優(yōu)雅、光線充足,圖書干干凈凈、品類繁多。家長帶著孩子逛逛書展,總比我們蹲在地上挑便宜書要好看多了。
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書攤,書迷們總是跟著書攤走,我在書展上,看到一些極為精美的圖書,真是紙墨精良,裝幀雅致,內(nèi)容嚴(yán)謹(jǐn),捧在手上,就是一種享受。今年山大的文學(xué)院文獻(xiàn)學(xué)研究生面試,導(dǎo)師有中國歷史文獻(xiàn)研究會會長趙生群先生、中華書局原執(zhí)行董事徐俊先生,還有我,也算是小有名氣的老師。我們提問,特別重視考生是否讀過整本的書,是否摸書。這種可觸摸的書本,是人類特殊的文化產(chǎn)品,它有著莫名的美感,是電子書無法取代的。我希望這種對圖書的觸摸感能傳承下去,成為文化傳承的重要載體,正如王廣部書記所講的:“與好書為友,以閱讀為樂。”這也許是我所理解的滕州書展的最大意義吧!